钟明感觉自己正在坠落。
她好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，失重的感觉持续了很久，她睁开眼，只能看见蓝色的天。
接着她的速度逐渐慢下来，直到最终静止的那刻，她恰好落在了一级洁白的石英台阶上，堪堪站稳后又开始打量四周。
这是一间奇怪的白色教堂。
墙面由巨大的石英石与大理石交替贴成棋盘状，左右各四根的支撑柱并不是常见的罗马柱，而是做成了室外飞檐的形状，流畅的曲线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顶，竟意外的惊艳。前方的花窗极为华丽，却没有像其他教堂那样描绘圣经中的故事，仅仅映出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。
这仿佛一个没有信仰的教堂，讲述圣经的壁画浮雕，雕栏花窗，在这里都要找不到踪影。
然而最为奇怪的，还是石英台阶往下，那本应是大理石地面的地方，却开着一片红色的花海。
这花海极密，又极广阔，向左向右各自延伸至墙边却给人犹不停歇之感，向前更是逐渐湮没在天井漏下的光里，看不见尽头。
钟明向前走下台阶，轻轻踏入花海，只觉自己好似站在云端。
她低下头，仔细端详那些花，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冲自己飞来，便下意识的伸手一拦，竟是一朵和周围相同的花。
钟明猛地抬头，只见远处的白光中渐渐显出一人身形，那人身穿浅蓝色长袍，肩上搭着金属花纹盘绕的白色斗篷，双足赤裸的踏云而来，缓缓靠近她。
与那双蓝色眼眸对上的那一刻，钟明就认出她了，即使是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穿着，繁复到与她违和头饰耳饰，都难以掩盖四月温柔如多瑙河的目光。
又或者，她们中的每一个都不可能忘记，对视时一刹那的惊艳与悸动。
终于四月在她不远处停住，脚下花朵遮住衣袍下摆，不太意外的说道：“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，我很开心。”
钟明试探着问她：“这是哪里？你的梦境吗？”
四月点点头：“有点接近了，这里是我创造的幻境，是我的苹果岛。”
“极乐之地吗，不错的称呼。”钟明环顾周围，有心找出这空间的真相，却听见四月又开口道：“这里是我创造的空间，没有他人，甚至没有李思琦。”
钟明花了几个瞬间才想明白，李思琦就是七七，而她从没见过四月这么叫她，即使上次七七和别人打架被叫了家长，四月千里迢迢抛下客户从杭州赶回北京，也只是严厉的叫她小琦。
“你......什么意思？”钟明皱起眉头看她，捏着花的手在身侧颤抖。
“你觉得我什么意思？”四月笑起来，抱臂回看她，“那我再讲一遍，这里没有其他人，我的爱人李思琦也无法到达这里。”
钟明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，可她看着对方的眼睛，拒绝的话就生生卡在她嗓子眼，传来微微的刺痛。
“我和我的爱人......已经在一起了，两个月前刚刚同居的，算我求你，四月，别这么说。”
“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一辈子不回头，钟明，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你想要的。”四月的声音依旧柔和，低处衣袍和披风在层叠的花下染上了淡淡的红。
钟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，该做什么，她似乎想走上前去，在她胸口锤上一拳说已经晚了，也好像要靠近她，然后用尽全力的拥抱着说我在这里答应你，又或者她只是想走动几步，划破这凝滞的空气。
总之她在迈出第四步时一脚踏空，再次跌落下去。
她的耳边风声呼啸，失重感如影随形，唯一的光不断向上离她远去，黑暗吞没她又抛弃她，所有的颜色都失去意义，像是闭上的一只眼看到的画面，只有失去感受的虚无。
最终她在床上醒来，她的爱人仍安睡。
钟明默不作声，似是有些心虚的将臂弯又缩起一点，放空大脑只留一句话。
“别再回头。”
